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巩立姣|将女性审美边界,再推远一公分

发布时间:2023-04-10

把一件事几十年如一日地做到极致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如果将这个问题抛给一位铅球运动员,她一定可以回答你。

一个强壮的女性,会面对怎么样的声音?如果将这个问题抛给一位铅球运动员,她也一定可以回答你。将这颗重4公斤的铁制球托举在脖颈之侧,俯身,向后滑步,转身推出。她将自己的极限,连同人们对于女性审美的边界,就像这样,推远一公分,再推远一公分。以下由巩立姣的讲述整理而成。

我小时候特别爱动,喜欢爬墙上树,打塑料气枪,玩溜溜球、玻璃球,还有“大四角”什么的,还喜欢摸高。我印象特别深,村里边大门挺高的,跳起来才能摸到,在我五六年级的时候,我伸手就可以摸着了,那时候就特别高兴。

三四年级的时候,我总跟着我们体育老师后面收器材。那时候还小,也很瘦。我有一个发小是扔铅球的,她壮,我帮她捡球。有一次投完之后我说,要不我也扔一次。

普通的一扔原本就跟平时一样,什么事没有。但是我那一扔,体育老师一回头,就正好看到了。从拿起球到扔出去也就10秒钟。老师说我感觉你出手也挺好,以后你跟着一块练。那个时候是我真正的开始接触铅球。

 小时候投的是三公斤的球,我记着我第一次参加比赛是六年级代表我们村里去镇上比赛,第一次参赛就投了888

家人从没说过女孩应该做什么

那时候县里教练来选队员,我当时头发理得挺短的,教练还以为我是个小男孩,一开始没选上,后来知道我是女孩,教练就让我暑假的时候跟着去集训。集训两个月成绩好就让你留下来,不好还得回家。

 我去的时候,我妈问我“使累慌”,就是累不累。我说还行,她说你想练吗,我说我想去试试,她说行,你想试的话你就去。

 小时候父母肯定管的比较严,后来上六年级之后,我说我想练体育,他们说只要你想好了就行,你自己去做,反正我们也不懂。因为什么村里边很多体育项目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那个年代没有遇到过,奥运会是什么他们没有概念,更不知道说体育以后可以当成一种职业。

 父母那时候工作很忙,我是跟奶奶长大的。上次回家,我们家邻居说,对姣姣印象最深的就是她坐在奶奶腿上问“我妈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他们那时候去山上拉石子,拉沙子,要送到工地,起早贪黑的。

 印象中爸爸妈妈也没有说过“女生应该怎么样”这样的话。因为我第一次比完赛回来挣钱了,挣了45块钱,小学的时候挣45块钱,在我那个年代很厉害的。但其实父母也不会夸你,也不会打击你,就说挺好、加油什么的。

直到一步一步拿冠军,他们才知道这个冠军意味着什么,给我带来什么,给他们带来什么。现在他们一出去,别人就说你看冠军爹冠军妈,他们老开心了,那种由衷的感觉,让我觉得我选择这条路肯定没有错。

小时候其实比较“怂”

练了一年多,感觉练体育渐渐让我能做一些以前不敢做的事。我小时候比较“怂”,我妈说过,你就窝里横,一出去什么都不敢说。比如我妈给了我5毛钱去买一个本或笔什么的,她给的钱少了一个角,我都不敢去。因为我害怕别人说我。上幼儿园小班的时候,连交作业都不敢,让同桌帮我去交。

现在好多人说我性格真好,每个人的性格也许是天生的,但有的时候如果不去发掘可能永远停留在某一个程度。如果真的发掘出来,或者因为什么事让你敢去这么做的时候,才会把你最终的性格激发出来。

 小学我的学习只能说算中等,没有什么有成就感的事情,但是铅球让我感受到了那种胜利的感觉,让我有自信了。一到运动会,班里边同学就说“我们班拿分不用怕,有巩立姣”,就这种感觉。

 那个时候我就感觉我好厉害,我好牛。练体育之后慢慢让我从一个特别软弱的小女孩变得越来越强大。

到现在大赛前我都不敢睡得特别香

初二的时候我顺利进了市队,那时候肯定也没想过要拿奥运冠军。真正进了省队之后,接触了更专业的教练和队友。我渐渐意识到自己在铅球这件事上是有点天赋。

 刚进省队一年,我的成绩就从之前投的14米多,涨了有一米多最起码两米的样子。2007年全国田径锦标赛上,我拿了自己第一个全国冠军。那一年的大阪田径世锦赛,是我第一次参加世界大赛,现场直播的摄像机一路跟着,一抬头就看到现场大屏幕上的自己,当时特别紧张。

 其实大赛前就睡不着的情况一直都有,尤其是世锦赛奥运会之类的。我反而觉得,这种表现就是一种好的状态,如果我明天该比赛了,睡得特别香,我会觉得这不是好的状态。因为人在这种马上要做一些大事的时候,每一块肌肉都等待你去分配,等待你去唤醒,那个时候我不敢让我的肌肉彻底睡那么长时间,不然等我真正用它的时候可能会用不到。

 赛前我脑子里一直在想的是我比赛的一些场面,一些技术,一些完美的技术,在我脑子里无限的“唰唰唰”循环,所以你不可能睡着。只能说想到真的累了,觉得想着达到自己目的了,可能才安心地睡觉。

 

热身的那一刻,就知道今天有了……或是没了

前两届奥运会没能站上领奖台,肯定有遗憾。但是没想到的是北京奥运十几年之后查出来第一名第二名兴奋剂阳性,我递补了一个铜牌。后来伦敦也是一开始第三,过了一段时间又递补成了第二,很戏剧性。

 2016年我的状态特别好,那一年我28岁,属于铅球运动员的黄金年龄,跟着德国外教迪特训练。5月份我投出了当时的个人最好成绩,相当于七年时间提高了十几公分。那时候我就觉得,可能只差一场奥运会比赛来证明自己了,我太想证明自己了。

其实现在反过来想想,那时候谁也不怪,就怪自己。到了巴西之后我很不舒服,每天昏昏沉沉,感觉很累。一般我们赛前感觉腿轻的话,走路倍儿有弹性,在巴西我就感觉好像腿上绑着20斤的石头似的。

 那场比赛让我印象最深的是什么?我想赶紧撤出比赛,我认命了,那是我最怂的一次。我害怕投完每一球之后自己心理上的煎熬,就想赶紧结束,想彻底离开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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